18年前，第一次看《历史的天空》。18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刷剧，多了无数感慨。非主人公张普景，才是最令人敬佩的人



有情而感

一次会议，一场人性盛宴。

姜大牙任命陈埠县大队长之前，对朱一刀、陶三河、曲歪嘴下放当队副十分不满，不惜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威胁杨庭辉，为此，杨庭等人专门召开了讨论会，会上每人各自表态：

万古碑带头建议秘密处决姜必达；张普景以保持队伍的纯洁性和革命性，重视革命的原则与标准附议万古碑的秘密处决；王兰田承认姜大牙身上确实存在问题，但可以以帮的形式助其改正与成长；窦玉泉整场会议只说了一句姜大牙口碑极差，影响坏，要想办法的话；东方闻英服从组织安排与姜大牙一起前往陈埠县并否定处决自己的同志；杨庭辉以姜大牙的作战能力与当下抗战需要紧密结合，力保并继续重用姜大牙。



在这些态度中：万古碑爱出头且极具小人之心置人于死地的无耻；张普景极重政治原则的一根筋；王兰田看问题且愿给人机会与帮扶的理性；窦玉泉明哲保身，不轻易表态的自保；东方闻英牺牲小我的顾全大局和重视革命情谊的单纯善良；杨庭辉为抗战需要的深思熟虑与大局观，昭然若揭。

最后，当杨庭辉决定满足、改造、重用姜大牙并以此进行表决时，仅仅只有张普景未举手同意。

相比于窦玉泉与万古碑的心思缜密和见风使舵，会上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会后表决时依然固执己见的张普景，活得纯粹：以事实和原则和根本，否则绝不动摇。

而这种纯粹，张普景一辈子都在践行。



可也正由于这种纯粹，张普景在最后面对万古碑迫害时备受打压，再出来时：他蓬头垢面、他声音嘶哑、他胡言乱语，他疯了；他清晰的记得开干部会的日子、他清晰记得要穿上干净的军装、他清晰地在空无一人的礼堂做了一场洗涤人心的干部报告会，他没有疯。

真疯，以疯话说不敢说的话；假疯，以真话说敢说的话，报告会后，他悄然离世，而他，几乎也成了所有人当中以“疯”、以突然离世而最显悲凉结局的人。



我也突然发觉：当初有多讨厌他的不知变通和固执，到最后就有多喜欢和感动于他一根筋的不昧良心，而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他隐藏的三种特质，他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01 能“文”能“武”

相比于杨庭辉、窦玉泉、姜必达这些极具军事指挥能力的人，张普景更多了一些文人气息与自我的精神信仰；相比于李文彬、万古碑这些在战场之后只顾个人私欲的背叛与奸诈，张普景更多了一些军人该有的勇猛、无畏与坦率。



张普景的能“文”，在于他内藏的才气与思想的纯粹与高度。

不满杨庭辉对姜大牙一而再的纵容，也不满杨庭辉身兼分区司令、政治委员、特委书记三职加身的专制，他写了举报材料欲上报江淮军分区；李文彬被俘，他向姜大牙详细分析了整个事件，并将矛头直指窦玉泉“他在不该平静的时候平静，他这种平静的本身就是不平静，他的平静是竭力掩饰和控制的产物”；万古碑拿姜必达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欲拉拢张普景一起斗姜必达，他说“革命的需要不能胡闹，胡闹不是革命的需要……我宁可人头落地，我也不能良心落地”……

尤其是最后一次报告会，他说了两个问题：一是什么是无产阶级。客观上没有资产，主观上没有私心，有的是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这是张普景一生的写照；二是提升军队。以先进科学的军事理论武装头脑、提升军事装备技术，用以抵御一切敢于来犯之敌，以此保国家保人民，这是张普景生命最后时刻也挂念的执着。

不得不承认的是：张普景有才气，他能将所想所思成材料、成报告，但更跃然于纸上或言语上的是这些文字、话语与思想塑造出的一副极具自我信仰与坚守的纯粹灵魂，高贵得容不得半点亵渎。



张普景的能“武”，在于他外显的能力与素养。

张普景，常年戴着一副眼镜，的确有些文弱之气，但其实，他能力极强，体现在两点。

一是可杀敌。在对日的反扫荡中，张普景深入战场，拿刀与敌人拼杀，他高声呐喊“中国人民是不可战胜的”后力竭而倒，醒来时，姜必达对他说：“只要你打鬼子勇敢，你就是好同志”，自此，姜必达对张普景另眼相看……他的咆哮，是战场最激动人心的信念与热血情怀。

二是能应变。东方闻英死后，姜必达怀揣着悲痛的情绪对投诚而来的陈墨涵及79团进行了贬低和侮辱，是张普景出面安抚陈墨涵等人的情绪；朱预道解放时期出轨小汪，是张普景出面斡旋，找出各自的问题，挽救了朱预道与岳秀英的革命婚姻；韩春云生了女儿后，姜必达坚决起名叫东方红，为了顾全韩春云的自尊，他特意上门让姜必达改成了姜东方……他的出面，是最暖人心窝的感动与善意。

不得不承认的是：张普景既有战场杀敌的勇猛，也有对突发事件处理得当的能力，即可在外杀敌，也可在内维稳。



张普景，一个内里有着极高的自我信仰与精神追求的纯粹之人，一个外在有着与文人气息极不相符的勇猛之人和将各种不利于团结之事能有条不紊、不厌其烦解决的热心之人，内在的是境界，外在的是能力，两者结合，张普景是名副其实的“能人”。

02光明磊落

姜必达为张普景的女儿取名张原则，其实，张普景更称得上“张原则”，但他的原则，只对事不对人，尤显光明磊落。

主要体现在这三件事上。



第一件事：处决姜必达。针对姜必达任陈埠县大队长之前的讨论会上，张普景是同意处决姜必达的，理由很简单：姜必达一身的匪气，抢同志的新鞋、要求领导安排东方闻英一同去陈埠县、威胁领导重用朱一刀等等，所以，在会上，他与杨庭辉力争并鲜明表明要重视政治原则的意见不妥协；表决时，依然固执己见；会后他批判窦玉泉和万古碑“会上不直说，会后一套套，患得患失，东张西望，我看这不是纯洁的党性”……尽管处决不妥，但就事情本身而言，他敢提、他敢争、他敢说就已经是一种难得，至少这种坦率与真诚，无人可比。

第二件事：举报杨庭辉。因不满杨庭辉纵容姜必达和杨庭辉权利过大，张普景写了举报材料，可他在举报之前却先去找了杨庭辉，两人在湖畔又展开了争论，最后杨庭辉生气地批判张普景 “你能不能把你那个死脾性改一改，能不能把你的臭架子放一放，你这个教条主义都教下病了”，张普景生气地走了几步后就地坐下了，张普景“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并不想把这份材料交上去……有些问题还缺乏足够的证据，只是我的一种直觉和预感，但是我很想把这种直觉和预感及时地通报给你，希望引起你的注意……刚才你那一席话，我还来不及思考”……就举报本身的隐秘而言，张普景能先去光明正大的找杨庭辉，并与其辩论、表明自己的观点、说出自己的真实打算，更是在杨庭辉的痛骂下自我反省，这种坦荡与胸怀，无人可比。

第三件事：揭发假典型。解放战争后，姜必达所在的二师出了假典型，一个救火英雄实为纵火凶手，在这件事上，姜必达怕影响纵火者的前途想维持现状，不再扩大，但张普景却坚持要上报通报，绝不姑息……就假典型事件本身的“假”而言，张普景能坚守真正的原则而选择曝光，这种求真和务实，无人能及。

张普景的所说、所做，皆光明磊落，不掺杂一点私心、不掺杂一点假。



张普景在东方闻英随姜必达去陈埠县工作时，说了这么一段话：

无论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都要坚持无产阶级原则，坚持布尔什维克真理，坚持原则和真理有时候是很难的，有的时候你可能处在少数甚至孤立的位置上，恰恰在这个时候是对我们真正的考验。

可以说：张普景坚守原则和真理的本身就极难，但张普景却在一次次的关键事上通过了考验；也必须承认的是：当一个人不昧于心，以光明磊落行事，便心中无憾、脚下无惧，自可徜徉于世，这种徜徉，是心找到了归属的自肆。



03 可改变

《历史的天空》是姜必达从一介草莽到一介将军的成长史，是窦玉泉明哲保身到无所畏惧的成长史，但同时，也是张普景的成长史。

张普景的成长在于改变。

一是对姜大牙的改变。

张普景在姜大牙的革命成长史上，有过“一杀二护”。

一杀。姜大牙初入革命时，因一身的匪气与军阀作风，张普景在姜大牙任陈埠县大队长前，动了杀念并说死不足惜的。

二护。一次是万古碑借纯洁之名整姜必达并向张普景如何处置时，张普京坚决表态不准搞人身攻击，如果姜必达出事了他要调查；二次是万古碑试图拉拢张普景、陈墨涵、窦玉泉、朱预道一起斗倒姜必达时，张普景为保护姜必达不被万古碑整挺身而出。

从刚开始对姜大牙作风痛恨的夺命，到后来几经为姜必达保命，是张普景的讲事实和证据的原则性，是长期建立起的革命情谊，更是对姜必达一步步成长、成熟后的逐渐改观。



二是对自己的改变。

很明显的是：当初讲原则的张普景真的是一根筋的显无趣，但到了最后，他的原则却多了一些逗趣。

因假典型事件，张普景向上级要求调离姜必达所在的二师，姜必达听闻坚决不同意，看着姜必达的气急败坏地去找杨军长和王政委，张普景推了推眼镜笑得有些莫测；韩春云生孩子时，朱预道说起蓝桥埠“小孩子第一眼见到谁就像谁”后张普景和姜必达同时一咯噔，并由张普景出面一本正经地劝朱预道回避：姜必达偷偷在他家和相连的张普景家开了小门后，张普景在姜必达家发现了一张显姜必达高大他卑微的合照，张普景赌气地立刻回家翻箱倒柜地找一张压过姜必达的照片……

回家找照片时，他向翟玉如说姜必达：

姜必达这个家伙太阴险了，我得镇住他，不过这家伙很会照相，一到照相的时候，他都会占领一个有利地形。



张普景的话里、行动里，还是一根筋地爱较真，可较真的背后，却是真正将战友放在了心底，他慢慢接受姜必达的过程，甚至最后与姜必达的互闹，又何尝不是他自我改变的过程，他影响了姜必达一辈子，姜必达又何尝没有影响他的一生。

我始终觉得：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不先入为主地固守成见，而是随这个人的改变而变化、而欣赏、而监督、而维护，其实，于他人是成长，于己更是一种成长，而懂得以自我信仰为准则，懂得去接纳别人的缺点，更懂得去发现别人的优点，这样的人，值得敬佩。



写在最后：

可以说：张普景是剧里所有人当中结局最显悲惨的人，他为原则而生，亦为原则而死。

张普景，他既有内藏的才气与思想境界的纯粹，也有外在的作战与团结内部的素养与能力；他凡事以事实、证据说话，以光明磊落行事，不掺杂一点私心与假意；他改变了对姜大牙的成见，影响了姜大牙的一辈子，同样，姜大牙也改变了他。

一个能“文”能“武”、行事光明磊落、懂得改变的人，值得敬佩！

姜必达说：

我这个人确实有点儿匪气，一般的同志不敢翻我的眼皮子，可张普景敢啊……可惜他死了，真想他活着，还站在你的面前，还从你的鸡蛋里挑骨头……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搭档和政委了。

有的人鸡蛋里挑骨头是有私心的没事找事，有的人鸡蛋里挑骨头是没有私心地让你成长，而真正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往往没事找事多，真正让你成长的少。

突然深觉：万古碑或许常见，但张普景却少有。

我也多希望，张普景能活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