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影之小屯农活
2018-01-02 15:4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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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时期,清明前后,正是春翻整地时节。小屯里每年种地之前的第一件事,是要把地清理干净,就是把前一年收割后留在地里的庄稼根系刨出来,然后好耕地,种地。“刨茬子”就成了整地一块大活儿,也是耗力气的农活。俗话说得好,“男怕刨茬子,女怕生娃子”。 高粱茬子比较好刨一些,因为它的根系比较细,可苞米茬子就比较难刨了,因为它的根入地比较深,又比较粗壮,要比刨高粱茬子难多了。这种茬子,多数是高粱和苞米根,也有少量大豆茬子。所有的茬子,刨完抖掉土后,都要拉回家当柴禾烧。生产队时期,粮食紧巴,连柴禾也不够烧的。八十年代后,后来改成拖拉机翻耕了,反倒各家不缺柴禾了,茬子就翻在地里做烂肥了。

       生产队时,在农村干活都有队长领头,俗称“打头的”。每天天一亮就得起床,先下地干活,然后再回来吃早饭,吃完饭,再去干活,一天要下地三次。即早上、上午、下午。

       早上,挂在村南老榆树上的出工的钟一响,社员们就扛着镐头下地了。这镐是桃形片,镐把白亮亮的。集合完毕,生产队房队长就领着社员出发了。房队长叫房廷厚,是当地人,中等个,当时不到50岁,黝黑的国字脸庞,一副精明威严的脸。是我们小赵家屯一个干活的好把式。劳动的地点有时是北地或南地,多数是去占生产队地一多半的北大沟或南大沟。从字面上就可知,早年都是洼地和草甸、苇塘,后来翻耕种地。更早几十年,我们这里都是辽河下游的大苇塘,一直到边南湖(现在成立了新立湿地省级自然保护区)。一般生产队干活的规矩是这样的:打头的壮劳力刨第一根垅,社员们一个跟一个依次排在后面,当然干活好的在前面,干活差一些的在后面,妇女社员跟在最后面。

         刨茬子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要求第一下镐要准,正好刨在茬根处,一镐下去一个茬根就下来了,地里不能有残余,否则影响后面的种地。第二是要狠,一镐下去一定要刨出来,出不来就要刨第二下,甚至第三下,那就要比别人累多了。刚开始干农活的人,即不准也不狠。别人刨一下,小青年要刨两三下,不一会就气喘嘘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前面的房队长和刘副队长张副队长,一镐一个,后面社员一个挨一个,不一会,就把新手和妇女们拉下好远。组长到地头后,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汗烟袋,装上一锅蛤蟆赖烟抽起来,社员们也是这样,一个个坐在地头抽起烟来。后边的社员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到了地头,组长已经抽完烟,抬起一条腿,把烟袋锅往鞋底下磕一磕,把烟袋杆用烟口袋缠好,别到腰里,拿起镐头,又开始干活,大家就只好又开始跟着干活了。就这样,一天下来,新手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浑身象散了架似的,手上打起了泡,走路也无精打彩。

        那时,我们兄弟都在读书,大哥跟队长干过农活,当然是放假时候。爷爷上了岁数,主要在生产队里喂牲口,父亲则主要在大队当干部,不怎么跟生产队下地。我曾请教过早期干农活的齐厢,他讲跟队长苞茬子,也是有技巧的。一个是干活时,不能跟在最后,因为社员们是一个跟一个干活,每个人都可能有刨不准的时候,这样一镐下不来,就要刨第二镐,这样就拉下了一步,或者两步,而每个人出现的“过失”,拉下的距离,都要往后延续,后面的人当然越拉越远;二是下镐时,要找准部位,争取一镐一个,万一下不来,就刨第二镐,不要去拉,拉是用不上力气的,越拉越累。发现了这个窍门,刨下一根垅时,就争取往前去,不再排在后面了,有时先到地头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茬子刨完了,多半是妇女劳力把茬子拣到一起,一堆一堆,去冬送到田地里的农家肥差不多。所说打苞米茬子,简单地说,就是把粘在苞米茬子上的泥土敲打掉,干干净净的苞米茬子,烧柴禾的不错材料。倒春寒来了,粘土冻在苞米茬子上,耙子打上去,一打一个扁儿,稀松的粘土,打得越来越实在,其实就是打成了一个粘土疙瘩。只好扔到一边,听任春风吹来吹去,直到粘土去掉了水分,粘土松散了,几耙子下去,苞米茬子打得干干净净。打茬子,不算太累,却考验耐性,尤其风卷起尘土飞扬,从早到晚吹得迷迷糊糊,恨不得,一头栽倒下来,痛痛快快睡过去!打净的苞米茬子拉到每家每户大门口,才算了事,也松了一口气儿。接下来,就是春种,栽土豆、种苞米、点谷子、播黄豆......似乎转眼间,就到了夏锄季节。 收拾得再干净,一些苞米茬子也会零星地落在田地里。村民们就挎起柳条筐,多半手里握一根木棒,拣到茬子,就轻轻地在木棒上敲打几下,茬子上的粘土就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太阳一点儿一点儿落了下去,田野、村庄暮色苍茫,挎上柳条筐回家,多半装得满满柳条筐苞米茬子,有时,也大半柳条筐。茬子比高粱苞米柴禾要禁得住烧,但有时残土还是有点多,灶坑里的灰也会很快就阻塞了,必须及时清理。

        刨茬子十几次后,镐把都能磨得铮明瓦亮,再也不磨手了。刨茬子确实很累,但也确实长力气,没有力气是不行的,所以成为农村壮劳力的检验课之一。我只在包产到户后,和祖父一起在东边地刨过茬子,效率很低。那些了解到的理论和技巧,没有长时间的实践琢磨,是难以融会贯通的。刨荐子如此,世界上许多事也是这个道理。

      长期以来,我对小屯农活,尤其是壮劳力从事的重体力农活,是陌生的。而这仅仅在大学期间,半年在家,才有所改观。实际上,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家乡的农活四季长有,虽然冬天因为“猫冬”减少一些,但仍然是经年不断的。母亲曾经对小屯做过观察,她认为,哪家的男人和女人勤快肯干,哪家的日子就会红火起来,家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回想起来,除了春种秋收,大的农活还有如下几种:

      扬场,就是把收好晒干的麦子借着风向扬向天空,麦壳就会随风飘出去,离远了看麦场上的扬场就是扬土般的一片灰尘弥漫,尽管戴了口罩,一场麦子扬撒完毕也落得个灰头土脸,每次扬场都是汗水搅拌灰尘一身泥垢,而那时的社员在冬天很少洗澡,扬完场后经常是洗把脸倒在炕头上就睡,累的几乎没有专门去洗过澡也没有洗澡的地处。

       做囤,就是扛着7、80斤麻袋的豆子或者麦子,踏上跳板往用席子围城的粮囤里倒,粮囤里的社员就会用木锨把粮食往四周推平,这个活就是当抗麻袋的人从高处往下倒粮食的时候,相当于把尘土扬撒起来一样,半封闭的围囤里就成了储尘器,那个呛啊!连气都喘不上来,一囤下来至少4、5个小时,除了憋着就是大口大口的吸收着尘土,别无他法。

      起粪,就是冬天进入冰冻的沤粪池或猪圈里,用镐头把冻得不太坚实的大粪或猪肥刨出来再堆积成山,由马车或驴车拉往地里播撒。由于粪便没有冻土那么坚硬,所以每刨一下都会有粪渣四溅,经常是满身、满头、满脸都是粪渣子,偶尔还会迸溅进眼里或者嘴里,脖子里也常常被粪渣子灌满,加之汗水混合,那个臭气熏天的就仅仅剩下自己了,浑身的恶臭无处洗澡无处躲藏。累的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喂大嘴”,就是一到秋末,人工割下的大豆被陆续拉回场院,堆积成数座大山一般。这时将机器拖进场院的豆堆旁,社员用木叉把带着豆梗的大豆直接塞进机器矩形的输入口的大嘴内。干这活儿最脏的位置就在大嘴旁,那里尘土飞扬,豆皮豆壳乱舞,不一会儿,这人便像土猴似的,身上沾满豆秸。其次在“大尾巴”下清理豆秸也没有好下场,离得越近越脏,暴土扬长不为其过。机器匀速转动,只要不停,人便无喘息之机,这活儿不仅脏,还挺累的。眼见大豆堆成的山一座座被“吃”为平地,那边又形成巨大的豆秸垛。

     拌种,就是春天来临的时候,在封闭的仓库里用废弃的汽油桶做成的简陋的搅拌器,把麦种放入桶内,再按比例添加“666”和“赛力散”干粉,摇动把手让桶转起来,使种子和农药搅拌均匀。这时剧毒农药的粉末弥漫在种子库里,社员仿佛在浓雾中干活儿,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刺鼻刺眼气味戴着口罩也无济于事,干上不到半个小时鼻涕眼泪就哗哗的流,口罩湿成一坨子,有时呛得几近晕厥过去,不时跑出粮库透口气,因此社员们只能轮换着进入种子库干活儿。半天下来,每个人浑身落满农药粉末和尘土,眉毛和睫毛都变成农药的暗红颜色。尤其汗水流在脸上与农药参和在一起,在农药的药性下杀得满脸生疼,一会儿就肿起来了,有的社员脸上的皮肤被农药刺激,产生过敏后肿起红斑以致脱一层皮,嗓子呛得生疼,喝水都咽不下去。

      这些最累的活,祖父、外祖父和父亲全部都干过,我深知长辈和乡亲们长期劳动的艰辛,谋生奋斗的不易,躬行正道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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