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影之赤脚医生追忆
2018-06-15 08: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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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六十年代到七、八十年代,全中国大约每个村子里都有位赤脚医生,他背着一个专门的画着十字的医疗箱,在村子里游走。不管谁家有病人,都会上门服务。小时候我们不怕狼来了,不怕妖魔鬼怪,也不怕长虫出来咬人,我们就怕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运动是毛主席1965年“626讲话”后,文化大革命中诞生的新事物。随着文革结束,盛行全中国,誉满全世界的赤脚医生运动也黯然消失。今天,医疗制度已成为压在中国人民身上的新的三座大山之一。医患关系日益紧张,号称白衣天使的医护人员已成为高危职业。人们不得不疑虑医疗的市场化,不得不重新思考四十多年前的赤脚医生运动。

 

  当年,赤脚医生覃祥官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向三十三国卫生部长作主题报告,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专门考察了中国的赤脚医生运动,提出了专题报告,其中有一句话,在世界广泛传播:“国际上无论左、中、右,无论懂医不懂医的,听到‘Barefoot doctors’这个词,眼睛就会发亮。”

  四十年前在中国广大农村兴起的那场规模宏大的“合作医疗、赤脚医生”运动,短短几年时间,全国90%以上的农村,初步解决了看病吃药难的问题。用当时共和国卫生部长崔月犁的话说:“在农民尚未解决温饱的条件下,能解决看病吃药的难题,这是古今中外从所未有,是伟大的创举。”

       我们小时候还没有吊瓶这种东西,只有小针,扎下去,疼得要死。大约是有了新的医疗社之后才有了吊瓶这种东西。赤脚医生大病看不了,也就是看看头疼脑热,感冒发烧,打个小针,吃个药。但仍然是担着责任的。以前的小针,最常用的消炎针剂,除了青霉素就是青大霉素,后来青大霉素不让用了。因为容易致残。老家里快死的人,不肯进医院,怕花钱,没什么撑头的时候,也会叫赤脚医生去挂两天水,宽解一下活人的耳目。

      高振兴是柳家乡八家子村的一位赤脚医生。到公社医院两出两进后搬到小赵家屯居住。他实际上是正式的城里医生。早年在兰州担任医生,妻子是浙江人,没有工作。在六十年代困难时期,城里吃不饱饭,而柳家地广人稀,能够吃饱饭,就自愿从甘肃省城调回了辽宁,先是担任柳家公社的赤脚医生,七年后调到公社医院担任会计。赶上精简人员,又把他调到离家十多里地的八家子村担任赤脚医生,五年后才又调回柳家乡医院,先后担任会计、医生、院长。他的女儿高巧云是一个美丽的农村姑娘,差点成为我们的大嫂,事实上已经和大哥订婚了,后来因为两地的原因,不能随军的原因,而分开了。我曾经清楚的记得,在过端午节时,去请未来的嫂子来家里吃饭。那时大哥还在部队,她扭扭捏捏地来了,不怎么说话。后来,她成了我的师母——中学牛俊义老师的夫人。

     齐恩海是小赵家屯的第一位赤脚医生。当年,齐恩海原本在江苏淮安工作,上世纪六十年代苦难时期,口粮供应不足。此时,听闻在兰州医院工作的表哥高振兴,已经自愿回到柳家公社小赵家屯,担任公社医生,柳家地区地广人稀,都能够吃饱饭。经表哥说服,也就自愿返回农村工作。因为公社医院不缺医生,起初就安排他在柳东村担任赤脚医生,应为他又文凭,后来调到柳家乡医院工作到退休。后因病去世。

       齐恩海居住在小赵家屯,乡亲们得病后无不得到他的关爱和治疗。记忆中,祖父和外祖父母患病之时,他总能第一时间赶到家里“望闻问切”,嘘寒问暖,是典型的家庭医生角色。我小时候多年罹患支气管炎,也得到了他无数次的诊治。最深的印象是他的药匣子,那就是童年时医生的代名词了。齐恩海大夫居住在小屯北边的老街上,家门口有一棵老榆树,我们无数次在榆钱成熟的春天攀爬树上,享受难得的美食;曾经他家房后还要一个小庙,供小屯人的烧香膜拜,却在文革期间拆除了。但是,他家的大榆树下,也发生过奇诡的事情。 齐恩海共生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大儿子齐箱,是小屯的养牛户;二儿子齐春天,务农为生;三儿子齐春华,搬家到两里路外的尚驿站屯居住;四儿子齐雷,曾经接齐大夫的班,到乡医院工作了几年,算是承接了齐大夫赤脚医生的职业。因被卷入一件药品失窃案件而离职。现在自己开办了诊所,成为一名柳东村乡村医生,也算了继承了父亲的职业,继续为乡亲们看病。

     韩焕吉是公社的正式医生,毕业于大连医学院,属于沟帮子医院下放户。也成为居住在小赵家屯的第三位医生,有时就近为乡邻看病,原意和村民们说话,履行了赤脚医生的职责。实际上,他从城里落户农村后就一直在公社医院工作,很少具体到村屯上门问诊。韩大夫也是在七十年代因为历史问题,被从城里下放到屯里。韩大夫医术为内科,在乡医院是全权负责,悬壶济世,帮助无数村民。五岁那年,我淘气脸部被划开大口子,父亲背我紧急奔向医院,大哥以手遮住伤口,血流如注。韩大夫亲做手术,缝了五针。只是毕竟是内科专业,对外科生疏,拆线后留下了五个大大的痕迹,连伤口的杂质也未及清洗。以后每次遇到韩大夫,都会远远地过来看我的脸伤,无限后悔。韩大夫一家七年后落实政策返回沟帮子,曾任沟帮子镇医院院长,退休后返聘到秦皇岛某医院。他的两儿一女分别为韩平、韩月、韩日,都成为了我几个哥哥的同学。前年四哥竟然和韩大夫的女儿韩日,组织了小学同学会,令我颇有羡慕。我的小学同学,多星散离乡了。韩大夫每次来我们的城市,我必定请他老人家小酌。今年他已届八十有二,终于不再接受挽留,在秦皇岛医院退休了。

     柳东村的赤脚医生还有李凤祥,继齐恩海之后长期当任村医生,瘦长脸。柳家乡中学的校医是曹国军,曾经多次为我的外祖母治疗白内障。

     八十年代后期医院转制后,赤脚医生从乡村服务性质,变为单纯的盈利为目的的诊所经营之后,他的社会作用或者说历史使命就算是结束了。就某一时代进程来说,赤脚医生与乡村民办教师的使命应该是一样的,随着社会的发展,被慢慢淘汰了。但是有一点,我们得承认,他们在乡村中曾经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使得我们免除了对疾病的恐惧与折磨,也让我们脱离了无知识的贫困与可怕境地,让我们对生命,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与了解。

     我们不应该忘记赤脚医生制度。当我们掉进人生路的一个小坑里,当我们陷在一个小的困境里,不妨让自己的灵魂,从我们的身体里飘出来。飞到高处:看看我们的终点在哪个方向,看看我们的人生道路走到了哪一段,看看眼下所谓的困境,所谓的伤害与痛,在漫长而充满希望的人生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衷心希望,经过赤脚医生发展而来的家庭医生,能够真正惠及千家万户,惠及城乡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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