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影之挖野菜小记
2018-07-13 07:3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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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春天回老家,母亲端上一盘鲜嫩的曲麻菜,说:“这是你老姨在东大沟地头挖的”。蘸着母亲自酿的大酱,曲麻菜十分香甜爽口,我的思绪常常不自觉地回到童年的原野。七八十年代,无数个春风荡漾、万物复苏、满眼新绿的春日,都是村民们全年耕坛的开端,也是半大孩子们挖野菜的肇始。小屯里众口相传的挖野菜的歌谣:“桃花开,杏花败,壕前埂后有野菜。”说的就是,农村广袤的田野,是百草繁衍生息的家园。在田间地头的坡埂上,大壕旁的沟谷间,道路旁的树林里,到处都有成片的野菜。

     老家的野菜从一开春就出来了,不用谁来耕种、也无须施肥浇水,只要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就能长出翠绿鲜嫩、营养美味的各种各样的“菜”。辽西的物产虽不富饶,但野菜的种类却很多,我童年时经常吃或吃过的就有几十种。地上生的有小蒜、苦麻子、苣荬菜、婆婆丁、猪毛菜、灰灰菜、蚂蚁菜、扫帚菜、车轱辘菜、苦碟子、苋菜等等。树上长的有榆树钱、榆树叶、榆树皮、柳树狗、柳树叶、杨树狗、杨树叶、槐树花、山杏仁等等。还有红松蘑、黄粘菇、草菇、树蘑、甚至石耳等等菌类。

     野菜大多是需要“挖”的,挖野菜也需要专业工具。那年头,辽西农家的孩子们,挖野菜最常用的就是“弯头小镰刀”和“筐子”。小镰刀必须是短把的,还要把镰刀头折弯成直角,能深深地挖进土里。筐子一般都是大人们用河套里的红柳条自己编制的,根据孩子大小,筐子也有大有小。

     根系发达生命力极强的曲麻菜,艳火苗,大头蒜,车前草,婆婆丁,它们和芦苇、水草一样过着群居 式的生活,地下的肉质根系就像蜘蛛网似的非常密集,扩充地盘是它们的天性。植物们也有野心,只要占据有利地形,它们就像一支凝聚力特强的团队,对外来者的排斥尤为明显。

      辽西的春天风沙非常大,一出正月就常常刮的昏天昏地,很少有春风和煦的日子。虽然春分还没到,只要找向阳的壕头田埂,仔细扒开干枯的野草,草底下一定会看到纤纤、绿绿的嫩芽。顺着嫩芽向下就能找到一个圆溜溜的小蒜头,小的如黄豆粒、大的也就像拇指肚,这就是“小蒜”,辽西春天最早的“使者”,她是人们在一年里能够见到最早的野菜。紧跟小蒜的是苦麻子、苣荬菜、婆婆丁、车轱辘菜等,陆陆续续地,各种野菜就越长越多了。小蒜的到来,也标志着农家孩子们将持续大半年的“挖野菜”工作,正式开始了。

      那时,我每天春夏放学都和哥哥们到大地里去挖野菜。而每年的暑假,更是经日去挖野菜。

     挖野菜的地点,近处的是小赵家屯西南方向的大赵家地和东南的生产队地,这两处离家二三百米,多为高粱地。远处的就是越过新河的辽宁省高山子劳改农场四大队和五大队的大片庄稼地,有高粱地,也有苞米地。我们挎上篮子,带上镰刀或铲子,拿上一块馍留作午饭。我们说笑着去到地里。每逢这时候便是我最高兴的时候,脱离了家里的琐事,躲开了大人的派活,像小鸟出笼似的,与伙伴们追逐、嬉戏、打闹。

      离家近的地里,菜也相对较少,基本是大半筐,再割些青草。惟一一次,在大赵家屯地里,我满载而归。那是因为,我发现大家都远远避开的,高压线变压器下边,长了密密麻麻的野菜。变压器下面嗡嗡山响,大地颤抖,令人担惊受怕,唯恐触电。我先小心翼翼地挖了外边一圈,再一点点蚕食,最后竟然大着胆子全部挖完。出来后因为炎热,更因为恐惧,全身汗湿。夜晚恶梦连连,梦中变压器化身为血盆大口,吼叫着冲向我。也许,变压器也是有灵性的,我把它保护的那点野菜,也收入篮中,怕它是生气了吧。自此,我挖菜就远离了变压器,捉鱼也远离了电线杆。

      最喜欢的,还是越过庞家河,去远方的劳改农场五大队大地里挖菜。常常是和哥哥们,以及十左右个屯中同伴,相约出发。庞家河未发大水,则多是从河里趟过去,发水则走柳家桥。然后沿大坝向东南,到五大队劳改农场四百亩的大地里挖菜,这里多是曲麻菜,且长势旺盛,被村里老王家大婶罕见地使用了成语夸奖:肥头大耳。在这里,我们对别的杂菜一概不要。夏秋的天气还很炎热,太阳火辣辣的,庄稼地里密不透风,汗水湿透了衣背,还顺着额头流到脸上,高梁和苞米叶子刮得皮肤生疼,脏手再一擦,身上便红一道黑一道的,这些我们全不在乎,大家都干得很起劲。三四个小时过后,篮子挖满了,并且还冒尖了,篮子的把手也是仅容纳只手了。这时已是快三四点钟,我们也该回家了。

      挖菜的时候,是饿不着也渴不到的。因为,庄稼地里有高梁甜杆,有高粱乌米,有类似小蓝莓的"天天”,更幸运的话,还能碰见甜癞瓜。只是机遇风险是硬币的正反面,我们最怕碰见疯狗,最不愿碰见孤坟。而往往,传说疯狗喜欢在孤坟里做窝。大人告诫,看见疯狗,不要轻举妄动,因为疯狗眼观正前方,行动直线,适时避开,不可乱跑。但无数次挖菜,疯狗未见,倒碰见了几座孤坟,坟上草木青青,周边野菜勃生,只是因为忌讳而避而远之了。

      五大队地离小赵家屯家里估计有五里路,我们一个胳膊挎着篮子,另一个胳膊托着底,几十斤重的野菜把胳膊勒进深深的一道印,实在走不动了,少休息一会,两个胳膊换一下再走。如果时间不晚,挖的野菜也多,我们会在趟过了庞家河,进入我村地界后,在大坝下来一场比赛。主要是赌菜。即每人拿出点多余的菜,分为五份,放在二十米远的地方,每份菜上插上树枝,每轮只能打一个树枝。通过石头剪刀布分先后,谁打倒哪个树枝,树枝下的那堆菜就归谁。这种比赛,我也曾赢过一堆菜,没办法装筐了,后来包在衣服中带回家。当然年小力弱,多数是输,但也其乐无穷。

      那个年代,除了挖菜,还要割青草喂驴,有时也要完成上交学校的青草份额。冬天则是搂草和拾柴禾。总之童年少年时期,学习之余,也会帮家里尽可能做些份内活计,而挖野菜虽然很辛苦,但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能为家里做点事情,也是十分满足的。

      辛苦的童年,充实的童年,美好的童年,永远留驻在那个时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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